中国化工报 | 天车上的“空姐”

在煤化工行业，提起晋华炉这个“国之重器”，无人不知、无人不晓。晋华炉的“重”，不仅体现在其打破国外技术垄断，在煤化工高端化、多元化、低碳化中发挥着关键作用，也体现在其实实在在的重量上——目前单台炉重超450吨。

这样的“国之重器”的组件，却能被一个柔弱的姑娘给轻轻“拎”起来。天车是她的工具，也是她的“主场”。

今年“三八”国际妇女节前夕，中国化工报记者来到潞安化工机械(集团)有限公司(简称潞安化机集团)太原基地晋华炉分公司，在机器的轰鸣声中，见识了天车“空姐”的高超技巧，领略了“高空飞行”的喜怒哀乐。

几十米的“高空飞行”

早上7:50早会过后，晋华炉分公司天车女工班组主操廉肖萌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“别看我们被叫做天车‘空姐’，带着工件在高空‘飞行’并安全降落，听起来很惬意。但十年前第一次上天车的时候，感觉就是害怕。”扎着马尾辫、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的廉肖萌说。她身高不足一米六，看起来有些文弱，却能量十足——小到几百公斤大到几百吨的部件，在她手中如同堆乐高积木，起吊、下落、左移、右搬，一切显得游刃有余。

十年前的她，远没有这样娴熟。

2013年，从网络系统管理专业毕业的廉肖萌被录用到潞安化机集团(原阳煤化机集团)工作。临上岗，她得知自己被分配到了天车工岗位。天车是什么？她好奇地上网搜索了一下：天车学名桥式起重机，用于吊运物料，工人需在十几米甚至几十米的高空作业。由于女性细心、严谨、耐心，不少天车工由女性担任。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”廉肖萌回忆起当时的感受。

对于这样的危险工种，家人很是担心。一天，远在运城老家的哥哥给她打电话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你不会从上面掉下来吧?”

带着疑惑、害怕以及家人的担忧，2013年9月，廉肖萌进厂工作了。上班第一天，她看到一条条金属轨道横架于厂房上空，一座座陡峭的楼梯依附于铁架之下，一辆辆天车在高空沿着轨道纵向运行，一条条绳索坠着铁钩搬动各种重型工件……缘于对空中作业及未知的恐惧，她哭了。

有同期新入职的女同事见到这样的工作环境，吓得不敢再来。“可能我内心还是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吧，就坚持了下来。”廉肖萌说。

廉肖萌正在吊装设备。 (本报记者 闫俊荣 摄)

两平方米的酸甜苦辣

回想第一次上天车练习时的情景，廉肖萌仍记忆犹新——踩着陡峭狭窄的楼梯，爬了近两百级台阶，才到达几十米高的操作台。“别说操作了，就是站几分钟都头晕目眩。等下了天车去吃饭，脚是软的，手是抖的，连筷子都拿不起来。”廉肖萌笑着说。

克服了对高空的恐惧，是在她入职1个月后。但这只是迈出了第一步。

廉肖萌刚拿到上岗证开始吊装重型工件那会儿，有时钢丝绳和U型环连接后不在一条水平线上，作业时会发出“咯噔”一声巨响。突兀而巨大的声音在耳畔“炸”开，常会把正专注吊装的她给吓哭。

带她的师傅也是位女工，屡屡安慰她说：“以前我也像你一样害怕，习惯就好了。”师傅还说，开天车吊装像是在高空中“绣花”，要做到“稳、准、快”。稳，就是起吊运行工件平稳;准，就是工件落位准确，不差一丝一毫；快，就是吊装干净利落，不拖泥带水。

“比如一个小接管对接一个大筒体，要精确到几毫米，往往要重复起钩、落钩10多次才能达到要求。”廉肖萌回忆说，刚开始自己什么都不懂，工作流程是什么、铆工需要自己如何配合，都只能从头摸索。

不到2平方米的天车驾驶室，承载了廉肖萌工作中的酸甜苦辣。有时她在天车上一坐就是半天，忙的时候一上午喝不了一口水。不是不想喝，而是不敢喝。她说：“去一次卫生间、上下一次天车，至少需要十几分钟，地面作业的铆工师傅要等待，就会耽误工作进度。”所以，她的嘴唇常常是干裂的。

不同于其他工种，天车工在驾驶室操作时没有工友相伴，都是“单打独斗”。但生性安静的廉肖萌有些享受这种“孤独”。她独自一人在天车上迎接过东升的朝阳，看见细碎的阳光像金线一样从玻璃窗里洒下来，也见过凌晨空旷的车间，感受到周遭的寂静给沉沉夜色增添了分量。“最长的一次，我在天车上呆了10多个小时，从下午2点一直待到凌晨2点。”她说。

在廉肖萌看来，时间让人成长。那个上学时走夜路都惴惴不安的小姑娘，现在加班到凌晨，却可以安然穿过漆黑沉寂的厂房，走进空空荡荡的更衣室换下工装，再踏上夜深人静的归途。有人问她害怕吗？她笑着说：“怕着怕着，就不怕了。”

“三百八”和“第一次”

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铃声，一台设备部件被吊到半空，沿着轨道在地面工作通道上方穿梭。在吊装设备的周围，有叉车在穿行，有焊工和铆工在作业。“为了确保安全，天车司机在这1000米的空中‘航线’上必须眼观六路、耳听八方，随时做好及时处置各类问题的准备。”廉肖萌说。

一副白手套、一部对讲机、几个操作杆，如今的她操作起天车来格外娴熟。踩铃、起钩、吊活、运送、落钩，她能做到行云流水、一气呵成;对于各种封头、废锅、水冷壁的吊装方法，她也轻车熟路、了然于胸;她和地面工作人员也形成了长年累月的默契，甚至不需对方说话，就能心领神会直接完成吊装任务。

晋华炉分公司有8台天车，其中两台最大载重量380吨的天车，驾驶室距地面40米，有十几层楼高。廉肖萌和她的同事，亲切地称呼它们为“三百八”。

“我数过，从地面到‘三百八’的驾驶室一共有190多级台阶，得歇两次才能爬到车顶。每到夏天，爬到一半衣服就湿透了。”廉肖萌说。

也正是“三百八”，记录了她工作中的高光时刻。

“我在‘三百八’上吊装了第一台晋华炉。”廉肖萌清楚地记得，那是2014年9月29日的凌晨。“我装的车，挺大一个炉子，有247吨重。底下停了一辆挂车，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车，非常壮观。那是厂里第一次造那么重的气化炉，对吊装的要求是更稳一点、更精准一点。吊装完成后感觉确实挺好——我吊装了咱厂最重的‘活’。”说起这些，她显得有些“得意”。

和“三百八”一起，她还经历过很多“第一次”。比如，第一次把晋华炉立起来，第一次两台车同时配合吊装，以及第一次见证晋华炉获得日内瓦国际发明展金奖。“能为这样一个‘国之重器’的制造出一份力，感觉特别自豪。”廉肖萌说。

廉肖萌每天的工作，就是驾驶橙色天车在金属轨道上运行。 (都思琦 摄)

十年的变与不变

十年来，晋华炉越来越重，从第一台的247吨升级到现在的450吨；廉肖萌和她所在的天车女工班组的责任也越来越重，她们吊装的晋华炉及组件总重量已超过16000吨，相当于1600辆普通公交车的重量。“以前我觉得天车只是个辅助工具。但现在看来，没有它，车间啥活都干不了。就像用炒菜的铲子做出可口饭菜一样，我们用天车为煤化工行业‘国之重器’的制造助力。”对于自己的工作，廉肖萌这样理解。

回望工作后这十年，她觉得自己很多地方都没有变，还是爱安静，爱画画，爱美，和班组同事一起逛街时，喜欢买耳钉、戒指、手镯等闪亮的小饰品。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地方变了，变得更大胆、更细心，也更稳重。

这十年里，她所在的天车女工班组也陆续来了不少新人。“她们和我当年一样，上‘三百八’的时候都会哭。”廉肖萌说。每当这个时候，她就会想起自己刚入职时师傅的安慰和鼓励，然后告诉她们：“以前我也像你们一样害怕。”

（文/图 王鹏 孟晶）

责任编辑：郝佳丽